回母校教書

撰文:林妙茵(1999年本科畢業)

畢業後投身電視台做新聞,霎眼廿年,中間再沒閒情拿起過學術文章細讀(為採訪被迫閱讀的除外),是以當陳惜姿老師問起有沒有興趣回新傳系教師弟師妹時,我不無驚訝:「我喎!?我咩理論都唔記得哂啦喎。」

這門課叫News and Society(新聞與社會),我做學生時還未有的課。找來上個學年的PowerPoint一看,每個課題也有幾篇學術文獻,心裡不禁涼了一截,雖說「唔緊要㗎,你講實例學生會聽得好投入㗎」,但做採主與教學生畢竟不同,難免忐忑;然而有機會回饋母校,同時嘗試新事物,也是值得期待的事,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。

一星期一課,每課三小時。三小時要多少內容才足夠?心裡沒底,一切都得由零開始。每一課,我都要備三趟:第一回,先讀題目相關的文獻和書本,整理出理論框架,及思考有甚麼例子合用;第二回,設計PowerPoint,整理講課的次序、找影片等等,與其說是給學生看的課堂投影片,不如說是給自己看的「提場autocue」;第三回,是由頭看一遍PowerPoint,在簿上寫下筆記,默想一次整課的流程。如此「一堂三備」,三小時的課,單是準備也花上一兩天。

同學們不算很主動,即使有分數「利誘」,也不太熱衷回答課堂問題;每堂也總有一兩個甚至睡著了,此時總會反省,是這段太悶了嗎?有些備課時設計出來以為他們有反應的內容,不大有反應;有些我以為很悶的東西,反而哄堂在笑。漸漸地我發現講理論那部分總是較趕客的,一講實例便明顯專心得多,我會分享自己的經驗——特別是失敗的經驗:為甚麼會錯?錯了怎辦?每次反省了甚麼?在大學裡,我們很多時候在談新聞自由、談發掘真相、公正持平⋯⋯這些崇高價值當然要學,但更根本的:如何在追究責任之前先搞清楚事實?為何別看輕一些小assignment?怎樣不要馬虎誤讀數字?為甚麼「淆底」比勇氣重要?這些是新聞建成專業的根基,新聞的質素也往往取決於這些微小的執著,這是做新聞的、看新聞的也該懂的事。

當我跟大學同學談起教書的事,我們都回憶:那三年學了甚麼?有人記得spiral of silence,有人記得construction of social reality,其他都忘了。我在第一課跟師弟師妹說,若干年後你們畢業,入行的、不入行的、仍看新聞的、不看新聞的,大概都會把這12課忘得一乾二淨,到時如果還記得某年有位師姐來教書,她那些理論說得很爛,又常常說要把大家從天上拉回地面,她很誠實地分享過一些故事,一些新聞做得不好的地方,然後在一兩次關鍵時刻,你用得著這些經驗教訓,那我都覺得很值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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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編者按: 這#是電視稿結尾慣常用法,現時林妙茵寫文章仍保留此風格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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