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淑欣Emma Chan (2010年本科畢業)
我記得人生除了考大學之外,最辛苦就是完成蕭老師的功課。蕭老師的紀錄片課不是一科熱門選修,只因當時新傳收到的風聲,師兄師姐們不是退修,就是俗稱被kill了。幸好我「偏向虎山行」才能遇到我的恩師。
上第一課時,我緊張地看著門口,進來的是頂著「冬菇頭」、圓眼鏡,身穿波希米亞色調混合日本風的蕭老師,笑咪咪地看著我。傳說中多年擔任《鏗鏘集》監製的蕭景路,原來是這麼可愛又和藹可親的長輩呀!不過到上課時,她立即便專業認真起來,字字鏗鏘,條理分明。
說到交功課和對紀錄片的執著,蕭老師可就一點也不和藹可親了。少年無知的我選了要拍攝吸毒少女的故事,然而找個案是最大的難關。我聯絡了全港有關的機構都找不到人訪問。在進度十分落後的情況下,我想轉題目,蕭老師卻十分決絕地否決了。
「你要把那題目從垃圾筒裡拿出來繼續做。」她說。
我唯有硬著頭皮繼續找,絕望之際居然出現奇蹟,找到兩個個案,還有一間機構願意配合拍攝。第一次認真拍紀錄片,製作過程起起跌跌,大清晨帶著攝影器材到中環碼頭,想跟個案到喜靈洲戒毒所。結果個案沒有出現,我呆坐在碼頭吹海風。沮喪的我致電蕭老師,卻沒有得到安慰,她只不疾不徐說﹕「把這些也拍下來,紀錄你的拍攝過程,剪接時可加進去,反映個案的性格特徵。」那一刻才醒覺,整個拍攝過程就是一場經歷,沒有好與壞,沒有拍不到就沒用的事。我重整心情,繼續努力拍攝,過程中的苦與樂都甘之如飴。拼命去完成一件事,感覺原來是這麼好。
終於到了交功課的日子,蕭老師靜靜地看完,跟我說﹕「我看得很觸動。我自己也是媽媽,看著那個案的媽媽剖白心情,身同感受。」我受寵若驚,年輕的我其實不懂,那媽媽對吸毒的女兒之心痛和愛。後來我才知道,蕭老師也有一個女兒,不過不常在身邊。
畢業後,蕭老師待我們如平輩一樣,從沒有架子,時常和我們一起看電影、行山和飯聚。偶爾她會跟我們說她那不平凡的過去,然後叮嚀著我們這個那個。有時候工作不順利,找她聊天,就是想被她訓話。她嚴厲的話語背後,其實都是殷切的關心。
認識蕭老師的人都知道她童心未泯,總是笑容滿臉。記得有一次我們去長洲,她很開心地跟我們吃路邊小吃,冰鎮菠蘿、大魚蛋,還租了那種大座位的單車玩。兩年前和你最後一次在香港見面,想不到一別便是永訣。上一次和你通電話時,得知你生病了,我哭得一塌糊塗。你卻一如既往的沉穩及平靜,去面對你人生最後一段路。
謝謝你令我變成更好的人,願你在天國平安喜樂。